菜的一批
剪剪东西写写文,啥都不会的蠢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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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毒埃】可塑性记忆(下)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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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礼和舞厅跳舞的影子




在男人开始喝第四杯杜松子酒的时候,Venom终于推开门进来了。他看了Venom一眼后仰头把酒一饮而尽,接着替他拉开椅子:“我还以为你不来了。”

“为什么我会不来?”Venom依旧和任何其他的时刻一样毫无表情,或许他还不善于控制面部肌肉,或许只是不懂表达。

“因为你终于发现你一直在说些胡话,所以没有脸面再看见我。”男人用手背蹭了蹭鼻子,“但是你现在在我面前。所以...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晚才来?这儿已经快要打烊了。”

Venom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。“...我不想来。这太蠢了,每晚都坐在这里讲故事显得我像个傻瓜。”他端起酒杯,闻了一下,“除了回忆那个怂包之外我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,比如填饱肚子。”

“可是你每晚都来了。”男人把身边开裂的莫里斯墙纸撕了下来,让指头肚和纸沿摩擦。“我想实际上你很乐意到这来,和我分享你外星小女生的爱情烦恼。”

“你怎么说都行。”Venom看上去对男人的玩笑很不屑。

“嗯...”男人有些不满地盯着Venom的酒杯,“你总是这么敷衍,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。你到底为什么晚到?就算你说你是在街上盯着一只蜗牛看了两个小时我也会相信的,毕竟这可能是你给我讲的玩意里面最贴近现实的了。”

 

“...”

Venom没有说话,他瞥向电视。男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电视上正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:某个议员的儿子在夜店门口被残忍的杀害了——尽管无头的死相十分血腥,但是与他同行的女伴却坚称这是天使所为。据她所述,当时他正试图扑到她的身上,而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天使从天而降,把他从她身上扯开。

遗憾的是,警方对于这名女性的证词只听信了风衣男人行凶的这一小部分,丝毫没有注意死者生前的不妥行为。所以在决绝的正义(或是悲痛的议员父亲)的驱使下,他们向全美发出通缉,誓要捉住这个天使先生。

 

新闻还没播完,酒保就把电视给关了。男人扭过头打量了一会Venom的灰色风衣,和布料上隐隐约约的红色。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说服自己这只是个巧合。“所以你想告诉我,今天你来晚了就是因为这个?”

“嗯哼。”Venom把酒杯推来推去。“我需要进食。”

“老天,”男人看上去有点惊讶,“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失恋的疯子,没想到你还是个有妄想症的疯子。新闻上的那个凶手已经法外制裁过很多人了,你知道媒体把他称作无头骑士吗——因为这个家伙总是晚上作案,而且尸体通常都没有脑袋。你怎么可能...”

Venom看向男人:“这个家伙就是我。”

“huh?”男人更惊讶了,“你说你就是无头骑士?”

“是我们。”Venom更正。

“上帝,”男人大笑起来,“我的上帝。”

 

Venom对男人的笑声没什么反应。“我不在乎你相不相信。”他一动不动的坐着。“这全都是他的主意。”

“你是指制裁坏蛋之类的?”

“当然。鬼知道他那该死的正义感是哪来的,他要求我只能惩罚坏人。”Venom不满的说,“因为这个我总是饿肚子。有一次我甚至两个月没有尝过一点大脑。那段时间真是难熬。”

“一天我饿得发疯,头晕眼花,而他的室友在隔壁用最大音量外放let it go——所以我冲过去把音响砸了。这当然不是我的错,虽然我后来知道音响是他的。”

“他一定是为了报复我。他知道在饥饿的情况下我会避免出门,因为那些脖子上的美味脑袋会让我心烦意乱——可他还是带我...”

“去了人很多的地方?”

“对。”

“比如去了商场或者剧院?”

Venom看了男人一眼,“教堂。”

“哈,看来是星期六的礼拜。”

“是婚礼。”Venom纠正他。

“什么?你们...?”男人吃了一惊,“天,他向你求婚?”

“不,当然不是。”Venom喝了口酒杯里的玩意,“他带我去参加别人的婚礼。我不想去,但他说这是基本的礼貌。”

“他认识的新娘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。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这种人,她的脸总是画着像被烟熏过一样的妆,鼻子和嘴唇上打了很多洞,还经常在脸书上发一些有关骷髅和死亡的东西。总之他打赌她会把婚礼现场布置成鬼屋。”

“但其实不是。那是在市中心的一座漂亮建筑,砖石库房看上去就像希腊神庙。我记得屋顶是整齐的黑瓦,玻璃被擦得接近透明。纯白色的廊柱顶着木质天花板,门廊上的钟楼慢悠悠的转——齿轮老化的厉害。我们经过了草地上停着的劳斯莱斯,在窗户里我看见她。她脸上烧糊一样的妆不见了,在你们的审美标准之下,她是个很古典的美人。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不再化着那种妆,也没有穿黑色紧身衣,但是在白色的纱裙下她看上去非常高兴。走过时我感觉到散热器吹出的热风很温和。”

男人耸耸肩。“可能因为感情会改变一些喜好,也可能因为她唠叨的母亲死逼着她卸妆穿白裙子。”

 

“和朋友聊了几句之后他推开门,屋里面有很浓的木头打蜡的味道,还有死虫子和消毒液的湿气。”Venom脸上突然涌现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小孩子的自豪,“比起你们一无是处的人类鼻子,我对味道敏感的多。”

“大厅铺着黑白地砖,长椅一排排紧紧挨着。窗户虚掩,从东南方射进来几束光线,投在粉蓝色的地毯上。他把要给新娘的夹竹柳兰攥得很紧,我知道他烟瘾犯了,但也有一些其他情绪——他为教堂的装潢与布置震惊。尽管他不停的夸赞婚礼现场的美丽,可我依然不觉得大键琴和天鹅绒地毯上的唱诗班有什么吸引人的。”Venom端详着桌子上的木头纹路,“事实上,现在除了内脏与脑袋,也没什么能吸引我了。”

 

“所有的一切。橙色和蓝色的桌布穗子,玫瑰木的乐谱架,黄灰的阳台和木头缝里长着的小甘菊,高高的天花板,当然还有华服的新郎新娘。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都非常感人。他总是轻易的被各种情绪影响,那个时候他竟然想哭。你能相信吗?只是在长椅旁边站了一小会,他就要哭出来了。真是个窝囊废。”

 

“我们坐下来,然后婚礼开始。你们为什么要把结婚看得这么庄重?无数的誓言誓词对我来说就是噩梦。男人和女人交换这个又交换那个,可怜的伴郎伴娘站在旁边一动都不敢动。而且那个神父太老了,说话慢的就像蹦豆子。我很饿,营养物质的匮乏让我烦躁起来。”

“后来新娘的母亲不知道发什么疯,要让他在唱诗班的配合下表演钢琴。”

“我一直不知道他会钢琴。我没兴趣了解他会演奏什么乐器,而他也没有在我面前弹过,或者回忆过有关钢琴的记忆。总之在这个娇小老妇人的强烈要求下——我不知道她干瘦的喉咙怎么会发出那么大的噪音,他硬着头皮坐在了褪色的软垫琴椅上,琴谱脏兮兮的,被圣水钵半掩着。他安静了一会,让手指和脑子适应阴暗的光线。我以为他只会弹小星星之类的玩意。”

“学钢琴很累。”男人把手握紧又伸展,“手指总是疼的。所以他弹了什么?”

“不知道。或许是赋格或者什么,我弄不明白你们的音乐。”

“应该是饿得发疯的原因,我一直记得他弹那首曲子的样子。他穿着墨绿色的滑稽西装,把厕所手纸折出来尖角放在口袋上,手肘的衣服有很多颤动的褶皱——一直没学会熨衣服的结果,灯光昏暗的像是在做梦。他的心脏因为紧张跳得很快。在他开始弹奏的时候,我有一阵奇怪的感觉,像是眩晕,又很清醒。”Venom向后靠了靠,似乎陷入了回忆。“我被囚困在音乐里了。哼,这话听上去像是刚学会修辞的蠢人说的,但事实如此。我被他囚禁在琴键上。”

 

“然后唱诗班随着他的音乐唱了起来。”Venom向灯光望去,仿佛听到了歌曲的声音。

 

——听啊,是我良人的声音。看哪,他蹿山越岭而来。

 

“他的手指滑动着。地板和天花板黑斑点点的建筑板材,和巨大画布上的油画压在一起,让我感到窒息。我甚至不再觉得饿了,这使我有些慌张。所以我强迫自己想着苯乙胺、人脑、还有诸如占领地球一系列的事情。可是我做不到。我的饥饿和困倦被他的钢琴打断。”

 

——我夜间躺卧在床上,寻找我心所爱的。我寻找他,却寻不见。 

 

“我的精神绝对不正常,都是这该死的音符堆砌害的。在升调降调里,我感到他正在看着我。他的手指触摸的不是琴键,是我的触手。他在微笑,但不是对着新郎新娘或者任何一个人,我认为他只对着我。他根本没在弹奏,他在向我诉说着什么。音乐的声音被麦克风放大了,他的微笑也在我眼中放大。”

 

——我遇见你,我记得你,这座城市天生为感情而生,而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。

 

“他的皮肤很热,也可能是我的体表温度过低。”

 

——因为冬天已往,雨水止住过去了。我毫无知觉,将你安在我的心中。

 

“我希望是我弄错了。我们没什么改变的,他依旧是那个需要我监督健康的废柴,我依旧要依靠他的身体共生。可是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,又为什么要那样弹琴?又为什么在游乐园的吻里感到开心?我弄不明白这一切。一个小小的可悲的人类把我搞得如此困惑。他是故意的,他要折磨我,用人类的情感折磨我。”

 

——你的吻何其美。你吻比酒更美,你汗水的香气胜过一切香品。

 

“他的脸被黑暗罩着,阴影让他变得像我。曲调渐渐变得高亢。我没空注意开始啜泣的几个老妇人。他的下颌向前凸着,似乎有些心烦意乱。我看到他在出汗,他的心跳更剧烈了,因为音乐到了最后...”

 

 

——来自黑夜的记忆围绕着我,只有你是一缕阳光。

 

“唱诗班唱了出来,但是没有伴奏,因为他没弹最后一句。”

 

“他看着钢琴里自己的反光,似乎在看某个遥远的地方。钢琴的声音停止,他的眼睛突然让我难以捉摸了。墙缝渗进的光亮照在他的瞳孔上。”

“我突然明白——他看着的是我,琴架的倒影是我。”

 

“来自黑夜的记忆围绕着我,只有你是一缕阳光。

The memory from the night around me,only you are a ray of sunshine。”

Venom重复了一遍。“我不明白他想对我说的是这个,还是我想这么对他说。在一块的时间太久了,我们都有点分不清彼此。”

 





男人沉默了几分钟。“烂俗的言情小说,”他开口的时候嗓子有点哑,“真烂俗。”

Venom看着男人把樱桃核捏碎。“从婚礼出来之后他就不怎么说话了。我不想钻进他的意识去追究沉默的原因,因为我意识到了什么,他和我有一样的痛苦,但我不敢直面让他痛苦的东西。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错的。他冻得吸鼻涕时我泛起一阵保护欲——就是这个词,保护欲,我在飞机上播放的暮光之城看到男主人公用了很多次。可我对他除了食欲什么都不该有。”

 

“我努力像以往的任何时候一样和他相处。所以我嘲笑他的赘肉,让他用一半的工资给我买巧克力,但他没什么反应。然后他停在了公园的一角。‘这已经太久了。’他突然对我说。‘或许从一开始,我不知道。但是今天...今天一整天都很奇怪,我是说,我弹那首曲子的时候看什么都很奇怪。我从来没这样过。一切看上去都不一样了,甚至我自己的双手也在变。你在看我,对吗?’他的嘴唇有点颤抖,‘你在看着我的眼睛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。’”

Venom似乎有些发愣。“我当然知道。”他像在自言自语,“我当然知道。”

“可我只是对他说:‘你喝醉了。’他根本没醉,婚礼上的餐酒闻起来像耗子药,他没喝几口。然后我揉了揉他的眼睛,‘我没有看你,我只是在看你的眼屎。’我在撒谎。”

“为什么?”男人问他。

“你为什么撒谎。”

Venom看着属于这具身体的手掌,上面有错乱的纹路。“我不知道。可能我开始害怕了。经过亲吻还有婚礼,我不再思考在他的身体衰竭之后从哪开始吃他的肝,我想的净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。他的泳裤,他匆忙披上的衬衫,他蹭了墙灰的外套。你能想象吗?这都是我看到衣柜之后的一瞬想到的。我能把很多事物联想到有关他的东西上面。我很恐慌,这有碍于我的生存。所以我想我应该切断和他的关系。就像一开始我选择他一样,都是为了利益的最大化。”

“你一定又会笑话我,”Venom扭头冲男人说,“这确实很像他常看的肥皂剧剧情,因为一点不怎么重要的鸟事,主人公就要做作的忍痛分开。但是我有更好的理由——我会加速他的死亡。我对他身体的过度利用会让他很早就循环紊乱,然后器官溃烂,全身都疼痛难忍直到断气。”

“可是你不是说你们在一起时力量很强大吗?”

“我之前所寄生的宿主都是这么死的。尽管他对我的适应能力比其他宿主强一些,可他也是人。”

“他可能和别人不同。”

Venom沉默了一会。“我不能冒这个险。我知道我对他混乱又愚蠢的感情了——尽管它不该存在。再和他在一起就只会影响我的行动。”

 

Venom所控制的男人身体颀长瘦弱,背影因为佝偻而有些忧郁。同样瘦长的影子印在地板上,把米黄的木头染上了两种颜色。酒杯在他的手中滚动着。

“所以我要像把神经元一个一个分开那样,处理一个又一个折磨我的愿望。不再想着他的嘴唇,不再偷窥他的思想,不再缠着他的手指。每天戒掉一点点。”

就像戒掉烟瘾,克制一天,一小时,一分钟,欲望泛滥的一秒又一秒。

 

“你是什么时候让他忘记你的?”

“不是什么时候。我是让他一点一点忘记我的。”Venom闭上眼睛,“从教堂的婚礼开始,一点点把有关我的玩意都遗忘,逞英雄的无数次战斗,尿骚味的小巷子,深渊之主,灭霸,史前的寄生体,然后是游乐园和爆炸后的吻。他对我渐渐变得陌生了,每天他都会忘了一些我的什么。”

“有一天他对我说:‘V,我想去舞厅。在莫桑比克咖啡馆一楼的那家。’他那时候已经不记得我叫什么了。”

“那里的鱼子酱不错。”男人舔了一下嘴唇。

Venom没理男人。“我们过去了。他登上摇晃的楼梯,然后一个卖香烟的女人走过来,他买了三包金过滤嘴香烟。霓虹灯的光线被做成星星的样子,在地板上摇晃着。我们的身后和周围都有竖琴演奏的声音,它听上去很嘶哑,天知道音响在哪里。他尝了一口香槟,接着开始莫名其妙的大笑。他把鸭舌帽摘下来在空中挥了几下,然后摸上我的皮肤,像在牵我的手。‘跳舞吗?’他问我,声音听上去很开心。我无法拒绝他,他的身体控制我的行动。”

“然后他靠着墙,手几乎碰到自己黑色的影子。‘到我的影子里。’他说。‘藏到里面来。’我从他的身体滑了出去,贴在墙上变成他的轮廓,我把他的阴影填充成了自己。‘没人能看到你了。’他又笑了起来,‘除了我。’”

“其实他根本不会跳舞,我想他连先迈哪只脚都不知道。地板打的太滑,他的腿移动的时候像踩在了滑轮上。他跳得很慢,屋顶洒下的花粉和星尘紧紧贴在我们的身上,红紫色的灯光让他的身体看上去模糊不清。我随着他的肌肉运动移动,很多不同气味的香水混杂在一起,还有大厅的热气,他身上的汗味。他的嘴唇干裂了,我知道他此时感到一点饥饿和渴,我们互相靠近,他的身体快要紧紧的贴着我。别人都只以为他是个和自己影子跳舞的疯子。”

“在无数疯狂乱舞的男男女女之间,只有我们是清醒的。事实上是太清醒了。五颜六色的光照着他的脸,腰背,臀部,大腿。缠绕的缎带不断落下,他的衣服被割裂成不同的色块。排气扇的噪音很大,风把他的眼睛迷住了。”

“我抚摸他的下巴,我在他的下巴上就像一小块阴影。他开始傻笑。‘现在放的是David Bowie的音乐,你喜欢吗?’我告诉他我喜欢。可其实你们所有的音乐在我听来都一个样,他知道我喜欢的究竟是什么。‘我也喜欢。’他离我很近。近得让我看不透他的眼睛。然后他说:‘我觉得我在渐渐失去你。’”

 

“我愣住了。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?”Venom似乎有些困惑,“我已经让他忘记了很多东西,他怎么还会有这种感觉?”

“‘You are lost。’他收起了笑容,‘虽然你不是人类——我甚至连你是什么玩意都还不知道,但是你很无助。为什么?’我没回答他。

‘是因为巧克力吃得不够多吗?你要体谅我的薪水。’不是这个。

‘是因为你的畸形牙太多了合不住嘴?’他总是嘴欠。但不是这个——而且我合的住嘴。

他停顿了一会。

‘还是因为,我们?’

 

他离我太近了。我想也没想就贴到了他的嘴上。他该被吓到的,可是他没有。他嘴里还残留着啤酒的泡沫。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他什么也没忘记过。我一寸一寸的逼近他,他依旧在随着音乐跳舞。我们亲吻着跳舞。我试着让我离开他的口腔,却发现我多么不想结束这个吻,只有嘴里搅动的唾液,只有唾液而已。”

“我突然意识到就是现在了,我该彻底的从他身边脱离,摆脱这个让我头昏脑涨的大麻烦。而他也不至于因我而死。”

 

“我慢慢的钻进他的脑回里,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记忆删除——现在我不再留下什么。趁他意识到他在和我亲吻之前,我从墙上滑了下来,我从他的身体里出来了。‘嘿,我们...’他还没说完就停住了,因为他忘了自己在和谁说话。我看到他对着自己的影子傻乎乎的盯了几秒钟,然后耸耸肩膀回到舞池里。

“我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,所以我从通风口钻出去了。”

Venom沉默了一会,然后看向男人。男人低垂着头,肩膀纹丝不动,他的额角有突出的青筋。

Venom看着他的脑袋,似乎有些不满:“你睡着了?”

他摆摆手,抬起脑袋时脸上有一个夸张的笑容。“虽然你的故事是挺催眠的,但是我没睡着。”他把手抵在鼻梁骨上,“我醒着。我一直醒着。”

“我把他手指上红色的痣给带走了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。但再没有人能看到那颗痣——至少他的这个属于我。”Venom自顾自的说。

“嗯。”男人含糊的回应,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,然后转过头问Venom:“我能问你关于那个男人的事吗?”

Venom呆滞了一会,似乎是在犹豫。然后点点头。

“他的头发是什么样子的?”

Venom的眼神闪烁了一下。“红色的长发。”他说。

“他的瞳孔是什么颜色?”

“...白色。”

“他喜欢穿什么?”

“我不知道...或许是高中校服?”

男人沉默的喝了几口酒,“那么...这个家伙就是个穿着校服的白眼睛红发男。真让人惊艳的造型。”他看向Venom眼睛:“你太不擅长撒谎了。”

 

“最后——他的名字是什么?”

“...有那么重要吗?”Venom说,他看上去很烦躁。

男人把空了的酒杯推得离自己远了一点,他皱着眉毛凝重的盯了Venom一会,然后突然笑了出来:“不,这都没什么重要的。”他拍了拍Venom的肩膀,“别这么紧张嘛。”

Venom突然感到一阵慌乱。“我该走了。”他站起来。

“你不再坐一会吗?”

Venom没说话,推开门走了出去。商店都紧闭着门,风潮湿冰凉。他朝前走着,不敢回头看酒吧的灯光。

可是该死的脚步声还是响了起来。

 

然后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。

 




“是Eddie Brock!”

 

物质世界瞬间凝固。

拾荒老妇的手臂停留在弯曲的弧度,苍蝇在石砖上留下的影子停滞不动。那句话就像枪口一样抵着Venom的脑袋。他的心脏几乎受不了这一刻——当然是个比喻。他没有心脏。

 

脚步声越来越近,最后停在他的身边。“是Eddie Brock。”

Venom扭过头看着男人的脸。没有路灯,他的五官漆黑一片。店铺墙上隐隐约约涂抹着降价处理的花体字,他借着影子能看到男人的手指不安移动。此刻Venom不知道该怎么办了,事情又回到了危险的境况,他们不过经历了一秒钟或两秒钟,而他在他手指的交错下就又成了悲哀的奴隶——记忆和感情的奴隶。“并且Eddie Brock是我。”男人的脸在阴影下没有表情。

 

“你他妈是个矫情的混蛋,操。”他叹了一口气,“我全都想起来了。全部的。似乎是一瞬的事情,但更有可能是那些记忆我就没忘记过。脑科学这一部分你还真是掌握得蹩脚。”

Venom有些不可置信。“你不该想起我的。”他说。

“去你妈的不该吧!”Eddie一拳砸在了Venom脸上,“你总是这样控制着我...什么该,什么不该。你他妈的转过身冲着我!”他看上去执着又悲凉,手紧握着,手背上盘有青筋。

Venom感到Eddie气急败坏的呼吸,他吐出的气吹在他的身旁。他头发的气味,嘴唇的味道,皮肤的感觉都钻入了他的体内。

Venom好像屈服了,脸上的疼痛不代表什么,他僵硬的转了过来,然后他接住了Eddie用力的拳头和脚。他任由他打,他知道他此刻是那么愤怒,又悲伤的出奇。这具身体在出血,但Venom并不在乎。他发疯一样搂住了Eddie。他的身体很温暖,于是他把他箍的更紧了,怀抱里的拳打脚踢渐渐没有了力道。

“天啊,我的上帝,”Eddie在他的手臂里叹息,他似乎被他粉碎,荒唐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在摧毁他们,他们在被这玩意屠杀。他们的拥抱弄得他奄奄一息,要完了,什么都完了。“见鬼。见鬼。”Eddie快说不出话了,“这些时候,我无处可去,除了工作无事可做,无话可说。有时候我站在酒馆的吧台前,点一杯喝的,我发现一切都向后退去了,我看到吧女的脸,看到酒徒大吃大喝,看到湿漉漉的桃木吧台上的酒杯,都在远处。我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层,我和他们没有接触,我也不想要杯中物。我转身走了出来,站在门槛上看着灯火通明的大街,但我和大街没有关系,路灯下一切照常进行,但把我排除在外了。我无法靠近他们,我无法触摸路灯的杆子。我能去哪里呢?既不能回酒吧,也不能朝前走,我无处安身。你能懂吗?和你分开之后我哪也去不了。”

“这都是你的错。我该和你在一起的,可是你让我把你忘了,仅仅是因为无稽的吻和钢琴曲?你是个任性的混蛋,只知道逃避的窝囊废。去他妈的什么爱什么情感什么死亡,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待着!”

他的眼睑下有很多青蓝的血丝。

“回来。我是你的宿主,我命令你回来。”

 

 

 

....

最终Venom还是回到了Eddie的身边,他发现似乎自己的存在还能延缓Eddie身体的衰竭。所以这一出滑稽且无意义的闹剧就以路灯下悲伤的Eddie为幕终结束了。之后Venom还问过Eddie为什么他会想起他是谁,但Eddie总是半开玩笑的眨眨眼,用滑稽的英国佬腔调回答他——

“来自阳光的记忆围绕着我,只有你是一坨黑夜。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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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假一直在玩啥都没写(不过反正写出来的也是垃圾)不要脸的求个评吧提意见的批评的都可以呜呜呜呜

然而预见了零评结局哈哈哈哈写的太难看了莫得人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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